1我撕开泡面盖子,那股子香精味一下就冲满了整个屋子。这屋子不大,十个平方,
多一点都没有。窗户外面,天是紫红色的。瞅着跟挨了一拳,肿起来的伤口似的。
电视机早没影了,就剩下“滋啦——”的电流声,一直响,不停。我拿叉子卷起一坨面,
塞进嘴里,没滋没味。墙角的铁丝笼子里,肥仔在跑轮上跑得飞快。毛茸茸的一团,
是个布丁仓鼠。两个月前,我从花鸟市场买的,花了十五块钱。“咔哒。
”屋里头的灯泡闪了两下,灭了。不光是我这屋,整栋楼,好像整个城,一下子都黑了,
也静了。我放下手里的泡面碗,走到窗户跟前。外头很远的地方,有一栋高楼。楼的侧面,
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裂开一个大口子。钢筋水泥碎得跟饼干渣似的,往下掉。
我缩回头,回到桌子边上,摸出手机。屏幕黑的,按哪儿都没反应。笼子里头,
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我借着窗外那点紫红色的光,扭头去看。肥仔停下来了。
它没跑轮了。它正拿两只小前爪,使劲地推一个东西。那东西像个玻璃弹珠,
发着很淡很淡的白光。它把那颗珠子,推进了自己的食盆里。“当啷。
”珠子跟盆里剩下的几颗谷子碰了一下,声音很脆。肥仔做完这个,就抬起小脑袋,看着我。
它“吱吱”叫了两声。2这一晚上,我没怎么睡。外头总有声音。
有时候是“咚”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重东西从楼上掉下来了。有时候是尖叫,很短,
叫到一半就没了。我把屋里唯一一张桌子拖过去,死死顶住门。那桌子是三合板的,
腿儿都晃悠,我还是觉得能顶点用。窗帘我拉得很严实,一点缝都没留。屋里头黑漆漆的,
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肥仔啃东西的“咔嚓”声。它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我摸索着走到笼子边上,蹲下来。“肥仔,”我小声喊它,“别吃了,省着点。
”笼子里剩下的鼠粮不多了,就一小把。我的泡面也只剩最后一包。水还有半桶,
得算计着喝。肥仔停下嘴,从木屑里钻出来,两只黑豆似的小眼睛在黑暗里瞅着我。
它把爪子搭在笼子铁丝上,鼻头一动一动的。我把手指伸过去,
它就用鼻子轻轻碰了碰我的指尖。热乎乎的,软乎乎的。心里头那股子慌,
好像被这么碰了一下,就安稳了点。我靠着墙根坐下来,把笼子抱在怀里。铁丝有点凉。
我说:“肥仔,就剩咱俩了。”它没吱声,过了一会儿,又回去“咔嚓咔嚓”啃它的谷子。
我叹了口气。跟一只仓鼠说这些,也是傻。可不跟它说,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这世道,
变得太快了。就像一本翻错了页的书,前一页还是上班下班,下一页就是怪物和血。
我闭上眼睛,耳朵里还是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不知道明天早上,太阳还会不会出来。
3太阳出来了,还是紫红色的。我睁开眼,脖子睡得有点僵。怀里的笼子还在,
肥仔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毛球,睡得正香。屋里比昨天更闷了。我不敢开窗。我爬起来,
先去检查了门。桌子还顶在那,门锁好好的。然后我去喝水。瓶盖拧开,我只喝了一小口,
润润干裂的嘴唇。泡面是最后一包了。我没舍得吃。一整天,我就靠着墙坐着,
听外头的动静。声音比夜里少了,但还是有。我听见楼下有人在吵架,为了半瓶水。
后来就打起来了,再后来,就没声了。我不敢想发生了什么。到了下午,肚子饿得咕咕叫。
胃里像有只手在抓。我决定把最后一包泡面吃了。得有力气,才能活下去。我把面饼捏碎,
一点一点地干嚼。很硬,很干,但是香。肥仔也醒了。它打了个哈欠,开始在笼子里转圈。
食盆里的谷子已经吃完了。我把泡面渣倒了一点给它。它闻了闻,没吃。它看着我,
吱吱地叫,好像在说,这不是它的饭。我苦笑了一下:“凑合吃吧,没别的了。
”它拿爪子扒拉了一下泡面渣,跑到笼子门口,两只爪子抓住铁丝,一个劲儿地摇。“吱吱!
吱吱吱!”它叫得很急。我没理它。我得省力气。到了晚上,我又把桌子顶好门,准备睡觉。
我检查了一下笼子,肥-肥仔不见了。笼子的门是关得好好的。可里头是空的。木屑,跑轮,
食盆,都在。就是那团毛茸茸的东西不见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把笼子翻过来倒过去地找。没有。它那么小,能去哪儿?我趴在地上,
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床底下,看桌子腿儿后面。都没有。屋子就这么大,
一眼能看到头。我一下子就慌了。这几天,是肥仔陪着我,我才没觉得自己疯了。
现在它不见了。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隔着墙给拖走了?我不敢再想下去。整个屋子,
好像一下子变得又大又空。冷。4我一夜没合眼。天亮的时候,我眼睛都是红的。
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被掏走了一块。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看着那个空笼子。
完了。我对自己说。最后的念想也没了。屋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味道。我甚至开始想,
要不要打开门,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死,也死个明白。就在我准备站起来,
去挪开那张桌子的时候,我听见了声音。“悉悉索索……”很轻,就在门板外面。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是怪物吗?它找到我了?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那声音停了一下,然后又响起来。不是爪子挠门的声音,更像是……什么小东西在蹭。“吱。
”一声很轻的叫声,从门底下的通风口传进来。我愣住了。
这个声音……我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铁门上。“吱吱!”是肥仔!
我激动得差点喊出来。我赶紧捂住嘴。它没死!它回来了!可是,我怎么让它进来?开门吗?
不行,外面太危险了。我急得在门后来回转圈。通风口。对,通风口!
那是老式防盗门底下留的一条长方形的口子,用铁栅栏封着。我趴下去,使劲往外看。
黑暗里,我看见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肥仔!”我压着嗓子喊。它又吱吱叫了两声,
好像在回应我。我伸手去摸那个铁栅栏。锈得很厉害,焊点好像松了。我用手指使劲抠,掰。
指甲都翻了,钻心地疼。“嘎吱——”铁栅栏被我掰下来一小块。口子不大,也就巴掌宽。
“肥仔,从这儿!”我催促它。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从口子外面探了进来。
然后是身体。它进来了。它跟平时不太一样。两边的腮帮子,鼓得跟皮球似的,
把整个脸都撑圆了。走路一摇一晃的,看着很费劲。它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脚边,
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它张开嘴。“噗。”一颗鸽子蛋那么大的东西,从它嘴里吐了出来,
掉在地上。那东西亮晶晶的,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把我的脸都照亮了。
5我盯着地上那颗发光的东西,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是什么?它像一块打磨得极好的水晶,
但又不是。里头好像有流光在转,一闪一闪的,跟活物似的。肥仔把它吐出来之后,
整个鼠好像都松了口气。它甩了甩脑袋,然后跑到自己的笼子边上,熟门熟路地钻了进去,
找了个角落开始洗脸。好像就是出去遛了个弯,顺便带了点土特产回来。我的目光,
还是离不开地上那颗“鸽子蛋”。它不烫,也不冷。光线很柔和,不刺眼。
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它就像一盏小夜灯。我蹲下来,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它一下。
指尖刚一碰到。“嗡——”一股暖流,像是电流一样,顺着我的手指,
一下子冲进了我的身体里。我整个人都麻了。那股暖流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所到之处,
又热又麻。这几天没吃好没睡好的疲惫感,好像被热水冲刷一样,一下子就没了。骨头缝里,
痒痒的,像是无数只蚂蚁在爬。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生变化。肌肉在收紧,
骨骼在变硬。就连眼睛,看东西都比以前清楚了。黑暗里,我能看见墙角蜘蛛网的纹路。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给一台快报废的机器,换上了全新的发动机。我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慢慢站起来,握了握拳头。手心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我走到墙边,试探着,
用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墙面。“噗。”一个指头深的洞,出现在墙上。
水泥渣子“簌簌”地往下掉。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是我干的?我扭头,
看向地上那颗发光的东西。它的光芒,好像暗淡了一点。我明白了。
这就是他们说的……觉醒?电视信号中断前,新闻里天天在说。灵气潮汐,全球异变,
有人觉醒了超能力。我一直以为,那是离我很遥远的事情。没想到,它就这么发生了。
而让我觉醒的,是我家这只,刚刚才结束夜不归宿的仓鼠。我走到笼子边,
看着正在梳毛的肥仔。“你……”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肥仔停下动作,抬头看着我。它的小黑眼睛里,清澈见底,什么都没有。它打了个哈欠,
钻进木屑堆里,把自己埋起来,睡了。6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体。
力气变得很大。我能轻轻松松地把那张三合板桌子举过头顶,还不带喘气的。速度也快了。
我在屋里头来回走,感觉脚下跟抹了油一样。听力,视力,都变得特别敏锐。
隔壁楼里有人小声说话,我趴在墙上都能听个大概。这就是觉醒者吗?我有点兴奋,
但更多的是不安。那颗被我吸收了能量的晶核,已经变成了一块灰扑扑的普通石头。
我把它收了起来,藏在床底下。肥仔还是老样子。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跑跑轮。
它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件多大的事。我开始仔细观察它。它跟普通的布丁仓鼠,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吃得多了点,睡得也多了点。但是,我知道它不一样了。它的眼神,
比以前灵动。有时候我看着它,总觉得它好像能听懂我的话。它的颊囊,肯定有问题。
鸽子蛋那么大的晶核,是怎么塞进去的?我试着捏了捏它的腮帮子,软乎乎的,很有弹性。
它也没反抗,就任由我捏。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我开始担心另一件事。
肥仔它……还会再跑出去吗?外面那么危险。它这么小,万一遇到个什么变异的猫狗,
一口就没了。可我又不能把它二十四小时拴起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我就看见肥仔停下了跑轮。它站在笼子中间,两只后腿站着,前爪抱着,歪着小脑袋看我。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敢?我心里一突。错觉,肯定是错觉。到了第四天晚上,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笼子里有动静。我睁开眼,
看见肥仔又在掰那个笼子门。它的力气也变大了。那根细细的铁丝门栓,
被它三两下就给弄开了。它从笼子里钻出来,动作熟练地跑到门口,
顺着我上次掰开的通风口,一溜烟就没影了。我连喊它的机会都没有。我坐在黑暗里,
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小东西,是出去给我找“补品”去了?这简直是在玩命啊!我坐立不安,
在屋里转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时候,门底下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赶紧跑过去。
肥仔回来了。这次,它的两个腮帮子都鼓得满满的。它钻进来,跑到屋子中央,张开嘴。
“噗通,噗通。”两颗晶核,掉在了地上。比上一颗还要亮,还要大。一颗泛着淡淡的蓝色,
一颗是纯粹的白色。屋里头,一下子亮如白昼。7我看着地上的两颗新晶核,有点发愁。
这玩意儿,好像是大补药。可吃多了,会不会出事?我没敢直接吸收。
我只是把它们放在桌子上。屋里亮堂堂的,跟开了两盏一百瓦的灯泡一样。肥仔这次回来,
累得不轻。喝了点水,就钻进窝里睡死了过去。我看着它小小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别人养宠物,是花钱。我养它,是玩命。它每次出去,我都担心它回不来。可它每次回来,
带的东西又让我越来越强。这种感觉,很矛盾。从那天开始,肥仔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隔一两天,它就要溜出去一趟。短则几个小时,长则一夜。每次回来,
颊囊里总是塞得满满当登的。它带回来的晶核,也是五花八门。有红的,蓝的,绿的,
什么样的都有。个头也越来越大。我的出租屋,快被这些发光的石头堆满了。
我不敢再轻易吸收。我发现,就算不直接触摸,只是待在这些晶核旁边,
我的身体也在缓慢地变强。力气越来越大,感觉也越来越敏锐。我开始有意识地锻炼。
在狭小的空间里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以前做二十个就喘,现在做两百个,脸不红心不跳。
我能感觉到,我正在脱胎换骨。肥仔的伙食标准,我也给提高了。我把剩下不多的压缩饼干,
都优先给它吃。它好像也知道自己是家里的功臣,吃东西的样子都透着一股理直气壮。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几乎没出过门。外面的世界,我都是通过窗户看的。小区里,
已经变了样。以前干净整洁的绿化带,现在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植物。有些藤蔓,
都爬到三楼了。偶尔能看到幸存的人。他们总是行色匆匆,手里拿着棍棒或者菜刀,
眼神里都是警惕。我也看到了怪物。有一次,我看到一只猫。或者说,曾经是猫。
它有两米多高,浑身长着骨刺,眼睛是血红色的。它一口就咬断了小区门口的铁栏杆。
我躲在窗帘后面,大气都不敢出。我知道,我现在这点力气,碰上那玩意儿,
估计还不够塞牙缝的。我得更强。我看着满屋子的晶核,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肥仔。这个家,
现在得靠它养活了。8大概过了一个月,楼里的幸存者,开始互相走动了。没办法,
食物和水,都快见底了。单打独斗,活不下去。我这栋楼的楼长,是个姓李的退休大爷。
他是个热心肠,挨家挨户地敲门,统计幸存的人,把大家组织起来。他敲我家门的时候,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开了条门缝。李大爷看到我,松了口气:“小卫!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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