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新婚夜他让我滚远点红烛噼啪作响。沈知微顶着沉甸甸的凤冠,自己掀了盖头。
入目是四壁空荡的喜房,窗棂上连个囍字都懒得贴。两个婆子把她推进来,锁上门,
脚步声毫不留恋地远去。真够寒酸的。她喃喃自语,指尖拂过袖中那柄紫檀木算盘,
冰凉的算珠硌着指腹。全府上下都在赌,赌她这个替嫁新娘活不过三天。
毕竟她嫁的是个活阎王。敌国质子萧景珩,性子暴戾,据说前年有个婢女不过碰了他衣角,
第二天就被发现沉在井底。正想着,内间传来一声冷喝。滚出去。沈知微脊背一僵,
缓缓转身。雕花拔步床上,斜倚着一个红衣散乱的男人。墨发披散,面色苍白,
唯有一双眸子黑得瘆人。他手中横着一柄雪亮长刀,刀尖正对着她的方向。听不懂人话?
萧景珩扯起毫无血色的唇,敢近我身,断你双手。烛光跳跃,映得他眼底杀意翻滚。
沈知微立刻垂眸,迅速退到最远的角落,提起裙摆席地而坐。殿下息怒,
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臣妾就待在这儿,绝不扰您清静。动作干脆利落,姿态放得极低。
萧景珩眯眼打量她。这女人倒识相。他冷哼一声,收刀入鞘,翻身面朝里躺下,不再看她。
沈知微静静听着他呼吸逐渐平稳。她悄悄从袖中摸出那柄小算盘,只有巴掌大,却精致无比。
指尖轻轻一拨,最左边一颗下珠无声上移。第一笔债,记下了。他威胁要断她双手。
窗外隐约传来压低的嗤笑。……还真进去了,找死……
……看她明天能不能全须全尾出来……沈知微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阖上眼。无人知晓,
她袖中算盘十三档,上下珠轮转间,算的不是金银,不是米粮,而是这一笔笔血仇。
指尖拨动的不是珠算,是命运之轮。而这,只是序章。她得活下去。不仅要活,
还要那些欺她、辱她、视她如草芥的人,连本带利,偿债。夜更深了。角落里,
那双清亮的眸子在黑暗里静静睁开,毫无睡意。算珠又被轻轻拨动一下。萧景珩,
我们慢慢算。2 算盘一响黄金万两沈知微在新婚夜全须全尾活下来的消息,
像滴进油锅的水,炸得整个质子府上下议论纷纷。天刚蒙蒙亮,她就自己挽起袖子,
踏进了小厨房。管事嬷嬷堵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娘娘金贵,这种粗活哪是您干的。
沈知微伸手,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殿下病着,我这做妻子的,亲手熬个药也算尽本分。
她声音温和,动作却不容拒绝。嬷嬷盯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摆什么架子,
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货色。沈知微只当没听见。她熟练地升起小火,砂罐注水,
依次放入药材。眼睛却像尺,精准量着每份材料的成色和分量。拈起几片干瘪的黄芪,
她凑近鼻尖轻嗅。味道不对。账册上记着买的是上等北芪,手里这玩意儿,
怕是连边角料都不如。她不动声色,继续看。当归切片薄厚不均,茯苓带着霉点。
最离谱的是那根据说是百年的老山参,须子断得七七八八,主体干瘪得像根萝卜干。
沈知微垂下眼,袖中指尖无声拨动两下算珠。贪墨都贪到救命的药材上来了。
真当她是个死的。她没声张,照常把药熬好,滤净,亲自端到萧景珩寝殿外。
侍卫拦着不让进。她也不争,把药碗放在门口石阶上,转身就走。告诉殿下,药凉了伤身。
第二天,她直接抱着账本去了管事房。嬷嬷,咱们对对账。她笑得人畜无害,
指尖点着药材开支那一栏。这上月采买的血竭,单价写得模糊,劳烦您给瞧瞧。
嬷嬷脸色一变,伸手要来夺账本。沈知微手腕一翻,轻巧避开。急什么,一笔一笔,
都得算清楚。她声音不高,却带着凉意。还是说,嬷嬷这账,本身就见不得光?
旁边几个竖着耳朵听的下人,互相递着眼色。嬷嬷脸上红白交错,咬着后槽牙。
娘娘这是不信老奴?信啊,沈知微抬眼,眸光清凌凌的,所以更要弄清楚,
免得有人中饱私囊,坏了殿下身子,那罪过……可就大了。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嬷嬷冷汗下来了。这顶帽子扣下来,她十个脑袋也不够砍。沈知微没再逼她,合上账本。
以前的烂账,我可以不计较。她话锋一转。但从今天起,殿下的药,我亲自经手。
少一味,差一钱,我都只找您一个人。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嬷嬷是聪明人,
该知道往后怎么办。走出管事房,阳光有些刺眼。她知道,这只是第一回合。
背后指使的人,还没露面呢。下午去取药,果然顺畅不少。连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掌药婢女,
也低眉顺眼了许多。沈知微检查新送来的药材,品质明显提升。她拈起一块甘草,
放入口中细细尝了尝。味甘,性平,没错。但……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该有的苦涩。
她眸色沉了沉。有人不仅在钱财上做手脚,连药性都想动手脚。是怕萧景珩死得不够快?
还是想让他一直这么“病”下去?当晚,她坐在灯下,摊开那本厚厚的总账。
指尖在算盘上飞舞,珠子碰撞声清脆密集。一笔笔亏空,一项项纰漏,
逐渐在她脑中勾勒出清晰的脉络。谁伸了手,谁递了刀,谁在背后冷笑。她都记下了。
夜色浓重。她吹熄烛火,在黑暗里轻轻摩挲着算盘上那颗新挪动的珠子。第二笔债,
该收利了。窗外似乎起了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像极了命运在她耳边低语。
3 当庭对峙掌掴刁奴沈知微没给管事嬷嬷喘息的机会。三天后,
监察官循例来府核对账目时,她抱着那摞账本直接闯进了前厅。大人,妾身有状要告。
她声音清亮,惊得正在喝茶的监察官手一抖。管事嬷嬷站在下首,脸色瞬间煞白。娘娘,
她强扯出笑,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沈知微看都没看她,
径直将账本摊在监察官面前的案几上。府中有人贪墨军饷药材,以次充好,中饱私囊。
账目在此,一笔一笔,清清楚楚。监察官是个瘦削的中年人,闻言皱起眉。质子妃,
此话当真?自然。她指尖点着账本上几个刺眼的数字。去年冬购的这批止血藤,
市价顶天十两一斤,账上却记着二十五两。光是这一项,就多支了三百两银子。
还有这所谓的百年老参,她拿起旁边盒子里那根干瘪的萝卜干,大人您瞧瞧,
这品相,值五百两吗?监察官接过,仔细看了看,眉头越皱越紧。
管事嬷嬷噗通一声跪下来。大人明鉴!老奴采购皆有凭证,绝无贪墨!
是娘娘……是娘娘她不懂采买艰辛,一味苛责下人!她这是内眷干政,扰乱府规啊!
她扭头瞪着沈知微,眼神怨毒。娘娘,您的手伸得太长了!厅内一时寂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知微身上。内眷干政,这罪名可不小。沈知微却笑了。
她从袖中取出那柄紫檀小算盘,指尖一拨。嬷嬷说采购有凭证,那正好。按您提供的价格,
去年光是药材一项就超支一千八百两。而府中殿下用度、下人月例、日常修缮各项开支,
妾身也都重新核算过。算珠噼啪作响,她语速平稳。总体亏空,不下三千两。她抬眼,
直视监察官。大人,妾身不懂什么内眷干政。妾身只知,殿下病体缠身,
却有人连救命的药材都敢克扣。这到底是贪墨,还是……有人蓄意谋害?你胡说!
管事嬷嬷尖声叫道,爬上前想抓扯沈知微的裙摆。一直沉默坐在上首的萧景珩,
忽然轻轻咳了一声。很轻,却让所有人的动作僵住。他不知何时来了,
就斜倚在屏风旁的阴影里,面色依旧苍白,神情淡漠。吵什么。他声音没什么力气,
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管事嬷嬷像抓到救命稻草。殿下!殿下您要为老奴做主啊!
娘娘她污蔑老奴,还想插手外院事务,这不合规矩啊殿下!萧景珩撩起眼皮,
淡淡扫过沈知微,又看向监察官。李大人既在,依法办事即可。说完,他竟闭上眼,
不再开口。没有偏袒,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多看沈知微一眼。监察官李大人深吸一口气,
心里有了计较。来人,他沉声道,将管事嬷嬷暂且看管,所有账册封存,
待本官细细核查!两个侍卫应声而入,架起面如死灰的嬷嬷。沈知微安静站着,
袖中的算盘珠子冰凉。她看着嬷嬷被拖出去时那不敢置信的眼神,
看着周围下人瞬间收敛的轻蔑,看着监察官对她客气地拱了拱手。她知道,这一步,
她走对了。回到那座冷清的偏院,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气。
掌心有点湿漉漉的。她摊开手,看着上面浅浅的指甲印。萧景珩……他全程冷眼旁观,
未置一词。既没信她,也没杀她。这就够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上。
她不急。棋盘已经铺开,棋子,总要一颗一颗地落。窗外树影摇曳,
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处静静窥视。她走到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茶水入喉,
一片冰凉。就像他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她摩挲着袖中的算盘。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4 算珠误算局中人账房里的霉味混着墨香,沈知微指尖捻着页脚,
目光锁在一行不起眼的记录上。采买西域奇香,纹银五百两。数目不大,去处却暧昧。
这笔支出最终流向一个挂着四海商行牌匾的铺子,而她在萧景珩书房的暗格里见过密报,
那商行背地里是敌国设在京城的眼线。质子府的钱,怎么会流进敌国的口袋?她合上账本,
袖中算盘无声轻响。这潭水,比她想得更深。次日,她换了身半旧杭绸裙,用炭笔描粗眉毛,
独自溜出府邸。西市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她状似随意地逛着,目光扫过四海商行
那气派的门脸。铺子里客人不多,伙计眼神却格外警醒。她在对面茶摊坐下,
要了碗最便宜的粗茶,眼睛没离开商行门口。不过半盏茶功夫,她就察觉不对。
身后卖筐老汉的手,虎口有厚茧。旁边挑担的货郎,脚步太稳。就连街角那个乞丐,
视线也时不时扫过她。她被盯上了。沈知微放下茶钱,起身混入人群。她加快脚步,
专挑人多的地方钻,身后那几道视线却如影随形。拐进一条死胡同,她心道不好。转身,
三个面相普通的男人已堵住去路,眼神狠戾。姑娘,好奇心太重,容易短命。
为首那人抽出短刀。沈知微背靠冷墙,指尖摸到袖中算盘。算珠冰凉,却算不出眼前死局。
刀锋逼近!她闭上眼。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只听铛一声脆响,一枚石子打偏了刀锋。
一道青色身影如鹞子般掠过,剑光一闪,逼退三人。走!来人低喝,一把抓住她手腕,
力道之大,不容反抗。他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动作极快,
带着她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梭,轻易甩开了追兵。到了安全处,他松开她。多谢……
沈知微话音未落。少年打断她,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无比。小姐的算盘,
他回头看她一眼,目光锐利,算错了一个人。说完,他纵身跃上墙头,
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沈知微怔在原地,腕上还残留着他抓握的力道。风一吹,
冷汗湿透后背。那少年是谁?他怎知她会用算盘?算错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回到冷清的东宫偏院,她一夜未眠。灯下,她反复推演。账目,刺杀,敌商,少年,
还有……萧景珩。他病弱的模样,他偶尔锐利的眼神,
他对自己那些小动作的默许……像散落的珠子,被那句话串了起来。她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荒谬又合理的念头窜入脑海。萧景珩的病,或许从未加重。他日复一日喝的那些药,
可能根本无关痛痒。他在装病!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原来她也只是别人盘上的子。
沈知微按住狂跳的心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战栗的兴奋。很好。这局棋,
终于开始有意思了。5 减药试真伪沈知微指尖捻着那味关键的解毒草,犹豫片刻,
最终只取了半钱。陶罐里的药汁咕嘟冒着泡,苦涩气味弥漫在小厨房。这份改良后的方子,
能缓解毒性,却不足以让一个“重病之人”痊愈。她在赌。赌他萧景珩,根本不需要这碗药。
次日黎明前,天色墨黑。沈知微悄无声息地潜到主院回廊的阴影里,将自己缩成一团,
屏住呼吸。晨雾未散,庭院寂静。突然,一阵极轻的破风声传来。她透过窗棂缝隙望去,
心跳陡然加快。庭院中央,萧景珩一身玄色劲装,手持长剑,身形腾挪闪转。剑光如匹练,
划破朦胧雾气,动作行云流水,步伐稳健如山。哪有一丝一毫的病态?他挽了个凌厉的剑花,
收势而立,气息平稳,额角不见半滴汗珠。沈知微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指甲掐进掌心。
果然。她垂下眼睫,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原来陛下您,早就在等这一天。装病蛰伏,
隐忍不发。这盘棋,下得可真大。当晚,她坐在书案前,铺开素笺。砚台里墨迹未干,
她提笔,落下两个浓重的字。合谋。刚放下笔,门外就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沉稳,有力,
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她的心猛地一跳。门被推开,萧景珩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几本眼熟的册子——正是她藏在箱底的私账。他怎么会找到?萧景珩踱步进来,
将账本随意扔在案上,恰好压住那张写着“合谋”的纸。他目光扫过那两个字,抬眼看她,
眸色深不见底。算盘打得很精。他声音低沉,
连边军三年前的粮草亏空都让你翻出来了。沈知微强迫自己稳住呼吸,迎上他的视线。
殿下过奖。萧景珩俯身,双手撑在案几边缘,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他身上带着清冽的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冷铁味。你算尽天下,他逼近,
目光锁住她的眼睛,可算过我会不会杀你?空气凝固。灯花噼啪爆了一下。
沈知微仰着头,颈线绷紧,却能看清他眼底映出的自己,没有半分退缩。殿下若想杀我,
她轻声开口,声音平稳,那碗药,就不会只是减量了。他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
随即,他竟低低笑了,驱散了部分寒意。沈知微,他直起身,重新打量她,
你比我想的,更有意思。他拿起那张写着“合谋”的纸,在指尖捻了捻。说说看,
你想怎么谋?6 珠算为刃破军机萧景珩拿起那张写着“合谋”的纸,在指尖把玩,
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想与我谋什么?沈知微不退反进,向前半步,
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殿下需要一個不在场证明,
一个‘病弱’的幌子来遮掩暗中的动作。而我,需要活下去,需要借殿下的势,讨回我的债。
她目光清亮,毫不避让。我们目标不同,但眼下,路可以相同。萧景珩盯着她,
眸中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他将那张纸随手丢回案上。准了。
话音刚落,他脸色骤然转冷,猛地将案上那些私账拂落在地!册子散开,发出闷响。
但你最好记住,他声音寒彻骨,合作,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这些,
他踢了踢脚边的账本,到此为止。沈知微看着散落的账册,却不惊反笑。她弯腰,
慢条斯理地捡起其中最关键的一本,轻轻掸去灰尘。殿下查我的账,不如也听听我算的账。
不等他反应,她袖中算盘已滑入掌心,指尖飞快拨动。去年九月,
北境三镇军饷账面亏空八百两。同一时间,殿下外祖家名下粮行,在陇西购入大批陈粮,
数额刚好八百两。萧景珩眼神微凝。沈知微不停,又拨一子。今年开春,
兵部核销损毁兵甲三百副。巧的是,京郊西山脚下,三个月前新设一处私人铁匠坊,
规模不大,产能却惊人。她抬起眼,直视他。还有,殿下这三年‘卧病’期间,
您母族麾下三位裨将,调动异常频繁。表面平调,实则……都在向京城方向靠拢。
算盘声戛然而止。她将算盘往前一推,上面几颗关键算珠的位置,
刺眼地昭示着一条隐秘的调兵路线。殿下,您这病,装得可真辛苦。她语气平静,
却字字如刀,暗中筹谋,私调边军,这若是被上面知道……萧景珩眸中寒意骤盛,
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猛地逼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骨头生疼。
你到底是谁的人?沈知微疼得蹙眉,却倔强地仰着头。我是我自己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不必互相试探了。你我在演同一出戏,一个装病,一个装傻。本质上,
没什么不同。窗外骤然划过一道闪电,惨白的光瞬间照亮屋内。雷声轰鸣,滚滚而来。
震得窗棂都在颤动。像战鼓敲响在耳边。萧景珩盯着她,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渐渐松了。
但他并未退开。沈知微,他松开手,指尖掠过她微红的手腕,你胆子很大。
殿下过奖,她收回手,轻轻活动了一下,蝼蚁尚且贪生,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他沉默片刻,弯腰捡起地上那本最重要的私账,塞回她手里。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说完,
他转身,黑色衣袂划开空气,大步离去。门外风雨声骤急。沈知微站在原地,
听着他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雨幕中。她缓缓坐回椅子,
这才发觉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湿。摊开手心,那几道被他攥出的红痕清晰可见。她拿起算盘,
轻轻拨回一颗珠子。窗外雨声潺潺。这一局,赌赢了开场。但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7 暗棋落子风满楼雨水接连下了三日才停歇。沈知微推开窗,带着泥土气息的凉风涌进来,
吹散了屋内残留的些许药味。她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的萧景珩。
他依旧站在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殿下考虑得如何?她开门见山。
萧景珩抬眼看她,目光锐利。说说你的条件。我助殿下扫清障碍,稳固权位。
殿下保我性命,并在事成之后,借我力量,清算旧债。她说得清晰平静,
像在谈论一笔寻常买卖。萧景珩嘴角扯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听起来很公平。
他踱步出来,烛光照亮他半边脸庞。准了。说完这两个字,他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沈知微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知道这事成了。但也知道,他一个字都不会全信。果然,
之后几天,她总能感觉到暗处若有若无的视线。像毒蛇的信子,无声舔舐着后背。
她佯装不知,照常打理着府中重新理顺的账目,甚至比以往更勤快。她翻出几笔陈年旧账,
涉及与西域商队的丝绸交易,数额不大,但往来频繁。账目做得干净,几乎看不出破绽。
几乎。沈知微指尖点着那几个固定的商队名号,嘴角微弯。太干净了,反而可疑。
她不动声色,以核对旧账为名,调整了府库一部分丝绸的存放位置,
又“无意”中向采办透露,殿下近来对西域新到的某种香料颇有兴趣。鱼饵撒下去了。
接下来,只需等待。没过几天,鱼就咬钩了。一个自称来自西域的胡商,
带着几箱“香料”求见采办,出手格外阔绰。沈知微藏在暗处,看着那胡商与采办交接。
就在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并非香料,而是封着火漆密信的瞬间,
萧景珩早先布下的人手如鬼魅般现身,当场将人按住。那胡商见势不妙,猛地咬碎齿间蜡丸。
侍卫捏住他下颌时,已晚了半拍。蜡丸破碎,露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绢布。上面用特殊的墨线,
勾勒出一处宅院的轮廓。沈知微接过侍卫呈上的绢布,展开只看了一眼,心脏便猛地一沉。
那宅院……是她早已化为焦土的沈家旧宅。她面上不动声色,将绢布收入袖中。处理干净。
当夜,她独坐灯下。面前摊开那本越来越厚的私账。她提笔,蘸墨,在最新一页缓缓写下。
第七笔债,连本带利。笔锋凌厉,几乎划破纸背。放下笔,她拿起算盘,
轻轻拨动第七颗下珠。算珠落下,发出清脆一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像斩断了一根无形的锁链。却又仿佛,缠上了更深的迷雾。她收起算盘,吹熄了灯。黑暗中,
她能感觉到,那双监视的眼睛,依旧还在。而她袖中那张描绘着沈家旧宅的绢布,
正隐隐发烫。合作才刚刚开始。猜忌的种子,却也一同埋下了。
8 珠玉算盘震朝堂宫宴灯火煌煌,熏香暖得让人发闷。沈知微坐在萧景珩下首,
安静得像个摆设。直到那位珠光宝气的贵妃娘娘,摇着团扇,笑吟吟地将话头引到她身上。
早就听闻沈家女儿算学一绝,如今看来,果然……与众不同。贵妃眼波流转,
扫过沈知微素净的衣裙,意有所指,只是这出身嘛,终究是差了些意思,登不得大雅之堂。
席间瞬间安静不少。无数道目光,或同情或讥诮,钉在沈知微身上。萧景珩端着酒杯,
指尖微顿,并未出声。沈知微放下银箸,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她抬眼,看向贵妃,
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娘娘说的是。妾身愚钝,只会些粗浅算计,不比娘娘见识广博。
她语气谦卑,却从容地从袖中取出那柄紫檀算盘。恰巧近日核对府中旧账,
偶然发现户部几处账目似有不谐,正想借此机会,向陛下和诸位大人请教。皇帝坐在上首,
闻言挑了挑眉,显出几分兴趣。哦?说来听听。沈知微指尖拨动算珠,声音清脆,
在寂静大殿中格外清晰。元启三年,江南水患,朝廷拨银八十万两赈灾。
实际用于购粮、药材、民夫工钱,满打满算,不超过五十万两。元启四年,
北疆军备更新,账面支出一百二十万两。但同期铁矿购入量与兵械打造数量,按市价核算,
至少有三十万两对不上。她语速平稳,一条条,一项项,数据精准得令人心惊。
过去三年,户部账面总亏空,不低于三百万两白银。算珠最后一声脆响落下。满殿死寂。
贵妃的脸色早已变得难看。户部尚书抖着手指向她。信口雌黄!你……你一介妇人,
怎知朝廷大事!大人,沈知微收起算盘,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他,数字不会说谎。
账册俱在,一笔一笔,皆可查验。皇帝的脸色沉了下去。他重重放下酒杯。查!
一个字,金口玉言。立刻有侍卫上前,请走了面如死灰的户部尚书,
以及几位明显坐立不安的太子党官员。席间气氛顿时诡谲起来。沈知微垂眸坐下,
仿佛刚才掀起惊涛骇浪的不是她。她能感觉到,身侧一道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萧景珩。
她偏过头,对上他复杂的眼神,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翘,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这局棋,我才刚落子。宫宴草草散场。回府的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单调的辘辘声。萧景珩闭目养神,一路无话。行至一处僻静巷口,
马车猛地一震,骤然向一侧倾覆!变故突生!沈知微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甩向车壁。
与此同时,车帘被利刃划开,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涌入,森冷剑光直取她咽喉!
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就在剑尖即将触及她皮肤的瞬间,旁边伸来一只手,猛地将她拽开!
是萧景珩。他不知何时已拔出腰间软剑,格开致命一击。金属交击,火花四溅。
狭窄倾覆的车厢内,瞬间变成杀戮战场。黑影目标明确,招招致命,全冲着她来。
萧景珩将她护在身后,剑光舞得密不透风。混乱中,一个刺客被萧景珩刺中手腕,佩剑脱手。
那剑铿啷落地,剑柄末端,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标记。沈知微瞳孔微缩。
那是……皇室禁军的印记?又一剑袭来,她下意识侧身闪避,袖口被划破。刺客一击不中,
被萧景珩逼退,迅速遁入夜色。打斗声引来了巡夜卫兵。火把的光亮驱散黑暗。一片狼藉中,
沈知微弯腰,从马车碎片旁捡起一样东西。半枚质地温润的玉佩,纹样奇特,断口崭新。
显然是刚才那名被击落兵器的刺客匆忙间遗落的。她不动声色地将玉佩攥入掌心。
冰凉的温度,直透心底。萧景珩收剑回鞘,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她破损的衣袖。没事?
沈知微摇头,将掌心攥得更紧。没事。她抬眼望向刺客消失的黑暗深处。
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风头出够了。索命的刀,也跟着来了。
9 病榻算尽天下棋肩胛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闷涩的摩擦感。
沈知微靠在引枕上,脸色苍白得像窗外新雪。炭盆烧得旺,她却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刺客的剑锋淬了毒,虽不致命,却足以让她缠绵病榻数日。萧景珩派来的医女刚换完药退下,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她慢慢坐直些,伸手从枕下摸出那柄片刻不离身的紫檀算盘。
指尖触到冰凉的算珠,混沌的思绪才仿佛找到依托。刺杀不是偶然。那晚马车倾覆的瞬间,
黑衣人精准狠戾的剑招,皇室禁军的标记,还有那半枚莫名出现的玉佩……线索杂乱,
像一团纠缠的丝线。她闭上眼,指尖缓慢却稳定地拨动算珠。第一层,
动手的是皇室禁军的弃子,用来混淆视听。第二层,指使弃子的人,必然能接触到禁军核心,
且急于灭口。第三层,对方清楚她宫宴后归家的路线和时间。第四层,
对方知道她在查户部亏空,触及了核心利益。第五层……她指尖顿住,一颗上珠悬在半空。
对方或许……本就想一石二鸟。既除了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变数,
成为假千金后,我驯服了所有人佚名佚名完结热门小说_完整版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成为假千金后,我驯服了所有人佚名佚名
狮子猫
第十年春天(池春野舟舟)最新章节列表_池春野舟舟)第十年春天最新章节列表笔趣阁(第十年春天)
舟舟大王
重生后我用温柔刀打脸患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助理陈望苏纯纯免费小说完整版_最新好看小说重生后我用温柔刀打脸患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助理陈望苏纯纯
狮子猫
神力尽失?全球财富跪迎我归来(林曦文祟星)免费小说大全_小说完结免费神力尽失?全球财富跪迎我归来林曦文祟星
七七夏
如冰赵凯《发工资倒欠公司十万,我却送领导五家公司》最新章节阅读_(发工资倒欠公司十万,我却送领导五家公司)全章节免费在线阅读
如冰
十年灯火,不映旧人(温言晞陆今野)在哪看免费小说_已完结小说推荐十年灯火,不映旧人温言晞陆今野
禄上枝头
妹妹拿我炸鱼后,爸妈悔疯了笑笑陈苏苏免费小说_完本免费小说妹妹拿我炸鱼后,爸妈悔疯了笑笑陈苏苏
颜洛辰
重生后,我笑看男友堵死首富爸妈求生路(蒋半城李沐白)热门网络小说推荐_最新章节列表重生后,我笑看男友堵死首富爸妈求生路(蒋半城李沐白)
坐高台
邻居跪求我为杀人犯儿子辩护,看到死者名字我疯了(江月李皓)最新小说_免费阅读完整版小说邻居跪求我为杀人犯儿子辩护,看到死者名字我疯了(江月李皓)
青灯古卷度流年
《琉璃焰·覆乾坤》(沈如莲穆连洲)最新小说推荐_最新热门小说《琉璃焰·覆乾坤》沈如莲穆连洲
浮惜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