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叫林舟,一个刚入职“永恒回响数据中心”的菜鸟。
工作内容听起来有点赛博朋克式的操蛋——数据清理员,俗称,数字入殓师。简单说,
就是负责把那些已经过世的人,在网络世界里留下的所有痕迹,
比如社交账号、云盘、博客什么的,打包、归档,或者,彻底删除。在这个时代,
每个人的灵魂都有一半活在数据里。我们,就是给那半边灵魂送葬的人。
这工作薪水高得离谱,但要求也变态得吓人。面试时,HR小姐姐笑得像个AI,
问的却全是些“你是否经历过至亲离世”、“你如何看待数字永生”这类让人emo的问题。
我凭借着计算机和心理学的双学位,以及堪比专业演员的情绪控制能力,一路过关斩将,
成功拿到了offer。我需要这份工作,需要这份与“情绪”隔绝的、绝对理性的工作,
来埋葬我心底那个不见天日的秘密。入职培训那天,主管老马,
一个地中海发型亮到能反光的中年男人,唾沫横飞地强调着《员工手册》上的每一条规则。
他的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宣布世界末日,尤其是指着那本厚得像辞海的手册第一页时,
手指几乎要戳穿纸张。“都给我记好了!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他用加粗的红字标出了那行字。
规则一:严禁在深夜23:00至次日凌晨5:00期间,登录或操作任何逝者账号。
“为什么?”一个愣头青同事举手问道。老马瞥了他一眼,
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为了数据稳定性,也为了你们的心理健康。别问,照做就行。
在‘永恒回响’,好奇心会杀死猫,也会杀死你。”我对此嗤之以鼻。什么数据稳定性,
什么心理健康,听起来就像是老板为了防止我们“无效加班”画的大饼。毕竟,
007才是这个时代的福报,不是吗?我被分配到的第一个任务包,
是十位在一周内去世的用户数据。为了在新领导面前刷一波好感度,
也为了证明我这个名校毕业生的价值,我决定——卷。当晚,整个办公区的人都走光了,
只剩下我工位上那块屏幕散发着幽幽的白光,像一座孤岛。空调的冷风吹在脖子上,
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我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正是规则里严令禁止的“魔鬼时间”。
一种莫名的冲动,混杂着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以及对那条故弄玄虚的规则的隐秘挑衅,
让我鬼使神差地忽略了老马那张严肃的脸。不就是登录一下,删点东西吗?分分钟搞定,
能出什么乱子?我可是专业的。我点开了名单上的第一个账号。用户:沈音,女,24岁,
职业:诗人。死亡时间:昨天。火化时间:今天上午。她的头像是黑白的,
一朵在雨中凋零的玫瑰。博客名叫“心隅”。我熟练地输入了管理员权限的账号和密码,
登录进度条在屏幕中央缓慢爬升,像一条绿色的贪吃蛇。
10%… 50%… 99%…然而,进度条卡在了99%,屏幕闪烁了一下,
跳出的并非我预想中的后台管理界面。而是一个极其复古的对话框,
像是十几年前的聊天软件。对话框的顶端,赫然显示着两个字,
我的私人网络昵称——“舟”。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怎么可能?这是公司内部的加密系统,
怎么会关联到我的私人昵称?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下移,看向聊天记录。
记录只有寥寥几行,时间戳显示在……一年前。沈音心隅:舟,
如果这是我的最后一首诗,你会读吗?我舟:别再写这些无病呻吟的东西了!
我们结束了,别再联系我。一模一样。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这是我曾经对墨雨说过的话。我的前女友,墨雨。一年前,
因为意外,永远离开我的墨雨。只是,对话框里的名字,从“墨雨”,变成了“沈音”。
冷汗,瞬间从我的额头、后背、手心疯狂地冒了出来,浸湿了我的衬衫。就在这时,
那个本该属于死人的对话框底部,代表对方正在打字的提示符——“正在输入…”,
开始有节奏地闪烁起来。一下。两下。在死寂的凌晨三点,这微弱的闪光,像重锤一样,
一下下敲在我的神经上。“滴”的一声轻响。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来自那个昨天刚被火化、连骨灰都可能没凉透的女诗人,沈音的账号:你终于来了,
我等得好苦。“操!”我猛地向后一仰,办公椅的轮子发出刺耳的尖叫,
我整个人几乎从椅子上翻下去。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攫住了我的心脏,让它无法跳动。
是恶作剧?黑客入侵?不可能!“永恒回响”的安保系统是业界天花板,
号称连顶级黑客都无法攻破。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颤抖的手指回到键盘上,
试图用管理员权限强制关闭这个诡异的对话框,强制下线账号。然而,我敲下的每一行代码,
都如同石沉大海。系统被劫持了。或者说,它被另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力量……接管了。突然,
我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开始疯狂地弹窗。那是我为了提高效率,
同时挂在后台的其他九个待处理的逝者账号——一个退休老教师,一个猝死的程序员,
一个出车祸的游戏主播……他们的头像,在同一时间,全部变成了灰色,
然后开始疯狂地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消息提示音“滴滴滴滴”地连成一片,
汇成了一曲催命的交响乐。我的头皮炸开了。我颤抖着,用鼠标点开了其中一个弹窗,
来自那个猝死的程序员。跑!!快跑啊!!她爬出来了——我又点开另一个,
退休老教师的账号。从数据的缝隙里!!她看到你了!游戏主播的账号,
消息是用一堆游戏黑话和错别字组成的。草!那个BBA从回收站里杀出来了!她认得你!
她就是你逼死的那一个!设计师的账号,消息是用各种符号拼凑的。
规则…规则也拦不住她了…她带着所有人的怨气…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
狠狠刺穿我赖以生存的理性。他们口中的“她”,是谁?是这个刚刚登录的诗人沈音?
还是……墨雨?一年前,墨雨在和我那场堪称毁灭性的争吵后,情绪失控,
驾车冲下了沿海公路的山崖。她的社交账号签名,永远停留在了我那句冷酷的分手威胁之后。
那份山一样沉重的愧疚感,被我用一年的时间,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
用这份看似能隔绝一切情感的工作,死死地压在心底最深处。而此刻,
它被这些来自亡者的、诡异惊悚的消息,彻底挖了出来,
血淋淋地曝晒在凌晨三点的冷光之下。我再也坐不住了,连滚带爬地冲向主管老马的办公室。
他是这里的老人,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一把推开。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他桌面上那本摊开的《员工手册》,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我冲过去,
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第一条规则上。
规则一:严禁在深夜23:00至次日凌晨5:00期间,登录或操作任何逝者账号。
然而,就在这行字的下方,原本空白的区域,正有某种新鲜的、黏稠的红色液体,
如同血泪一般,从纸张的纤维里缓缓渗出。那些“血迹”汇聚着,蠕动着,最终,
组成了一行新的、触目惊心的手写字迹:规则补充:如果她问你账号密码,千万别回忆!
千万别回答!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嗡——嗡——”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私人手机,
突兀地振动了一下。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
显示着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让我如坠冰窟,
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墨雨的博客密码…你还记得吗?是我和你的纪念日。
那个密码……那个由年份和日期组成的八位数密码……是我和墨雨初吻的日子。
那个雨后初晴的下午,在大学城的图书馆背后,她踮起脚尖,
在我唇上留下了一个带着青草香气的吻。这个日期,这个被我刻意遗忘,
却又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日期,正不受控制地、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深处。我猛地回头,
看向我的工位。电脑屏幕上,那个属于“沈音”的对话框,那个被“她”占据的对话框,
再次出现了“正在输入…”的提示符。她知道。她知道我在回忆。她正在等待我的答案。
规则的警告,亡者的低语,内心的愧疚,以及对墨雨死亡真相的渴望……所有的一切,
在这一刻,将我撕扯成两半。我站在数据的深渊边缘,毛骨悚然地意识到,
“她”可能从未真正离开。而这些所谓的规则背后,
隐藏着一个专门为我设下的、跨越生死的恐怖陷阱。是遵循规则,保持沉默,
将那个日期烂在心里?还是回应这来自“彼岸”的呼唤,
去探寻那个可能让我万劫不复的真相?我的每一个选择,都通向地狱。
我死死地盯着那行血字,“千万别回忆!千万别回答!
”冷汗顺着我的下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一片水渍。不能回答。绝对不能回答。
我不知道回答了会发生什么,但手册上的血字警告和那九个亡者账号的集体崩溃,
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后果,我绝对承受不起。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手机,
也不再去看电脑屏幕。我需要帮助。我需要找到老马。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办公室,
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里大喊:“老马!马主管!有人吗?”回应我的,
只有服务器机房里传来的、如同巨大野兽呼吸般的“嗡嗡”声。整个公司,
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而我,是唯一的活人。不,或许……不是。
我的目光扫过一排排黑暗的工位,突然,在角落里,一个工位的屏幕是亮着的。
那是……小安的座位。小安,一个和我同期入职的女孩,平时有点神神叨叨的,
总喜欢说些公司的都市传说。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冲了过去。小安不在座位上,
但她的电脑没关。屏幕上是一个内部论坛的帖子,
标题是——《公司怪谈:你听说过‘数据镇魂曲’吗?》我急切地往下看。
发帖人是个匿名ID,帖子里说,“永恒回响”之所以能成为行业龙头,
不仅仅是因为技术牛逼,更是因为公司掌握着一种特殊的“镇魂”协议。这种协议,
能将那些因强烈执念和怨气而“污染”了自身数据的亡者,强行“格式化”。
但这个过程有风险。尤其是在深夜,网络世界的“阴气”最重,数据流最不稳定的时候。
一旦操作失误,就可能导致“数据污染”泄露,
甚至……被某个强大的“数据怨灵”反向锁定。帖子下面有几条回复。“楼主别瞎说,
小心被开除。”“我听老人说过,以前夜班部有个哥们,就是不信邪,
半夜三点登录了一个自杀者的账号,结果第二天人就没了,监控显示他对着空气笑了一整晚,
最后自己从窗户跳下去了。”“最可怕的不是怨灵本身,而是它们会读取你的记忆,
变成你最愧疚、最思念的样子,然后问你要一个‘钥匙’。给了,
你的意识就会被拖进数据的深渊,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钥匙”……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手机上那条短信,
墨雨的博客密码……纪念日……电脑上那行血字,
“如果她问你账号密码……”这他妈就是“钥匙”!我浑身发冷,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一步步走进了别人精心布置的猎场。而我,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就在这时,我的电脑方向,
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我僵硬地转过头。那个属于“沈音”的对话框,
又弹出了一条新消息。你不理我,是在生我的气吗?就像那天一样。那天雨好大,
你的话,比雨还冷。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新诗,那是我为你写的。她的每一句话,
都精准地复刻着一年前我和墨雨争吵的细节。不,她不是在复刻。她是在读取我的记忆!
那个匿名帖子说的是真的!我死死地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回想。但那些记忆,
就像决堤的洪水,根本不受我的控制。墨雨苍白的脸,她通红的眼眶,
她抓着我胳膊时冰冷的手指……“别再说了!”我冲着电脑屏幕低吼,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对话框里,那个“正在输入…”的提示符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倾听我的声音。然后,
一条新的消息跳了出来。你不想听吗?那我们聊点别的。比如,你的新同事,
那个叫小安的女孩,挺可爱的。我的瞳孔猛地放大。她怎么会知道小安?!我环顾四周,
空旷的办公区里,只有我一个人。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我的脊椎。
她不只是在我的电脑里,她在……看着我!通过什么?公司的摄像头吗?我下意识地抬头,
看向天花板角落里那个闪着微弱红点的监控探头。那红点,此刻在我眼中,
像一只恶魔的眼睛。她的桌子很乱,上面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奶茶。哦,
她还偷偷在论坛上发帖子,说公司的坏话。你说,如果我把这些告诉你们主管,
她会不会被开除?威胁!她开始威胁我了!这个认知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她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引诱我,她在用我身边的人来逼我就范!我该怎么办?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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