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司推行“睡眠优化计划”,用药物替代睡眠。不到三个月,同事开始猝死,
尸体旁贴着“本月效率冠军”奖状。主管微笑着给尸体戴上勋章:“他是自愿为公司奉献的。
”我悄悄记录一切,却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下一个“优化名单”首行。昨晚,
我收到了已故同事发来的消息:“快逃,他们不是要优化睡眠,
是要优化掉‘人’...”---1凌晨三点,写字楼的灯光依旧白得晃眼。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薄荷混合着金属的尖锐气味,那是“醒星”药水被大量使用后的痕迹。
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密集得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雨,
砸在每一个尚且残留一丝困意的人的神经末梢。我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
视线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移开,落在斜对面张伟的工位上。他埋在一堆文件后面,
只能看见一个黑黢黢的头顶,脖子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前伸着,像一只过度疲惫的鸵鸟。
不到三个月前,公司高调引入“睡眠优化计划”,
宣称这是“提升员工生命质量、释放潜能”的革命性举措。免费的“醒星”药水,
号称能以四小时高质量清醒替代八小时低效睡眠。起初,大家将信将疑。但很快,
在“自愿参与,结果导向”的绩效文化裹挟下,不用药,几乎成了原罪。
张伟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曾经连着熬两个通宵就脸色蜡黄,用药后,他简直变了个人,
眼神亮得吓人,一天能完成过去三天的活,月度绩效榜上,他的名字高高挂在榜首,
后面跟着一长串令人咋舌的数字。主管李铭,
一个永远穿着熨帖西装、嘴角挂着标准弧度微笑的男人,时常在办公室里踱步,
用他那不高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看,张伟就是榜样!时间就是生命,优化睡眠,
就是延长各位有限的生命,为公司,也为自己创造无限价值!”价值。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我也用药,但远不如张伟那么“彻底”。
我总还偷偷给自己挤出一两个小时的真正睡眠,哪怕只是趴在桌上迷糊一会儿。
那种被药物强行驱散的睡意,像潮水,退去后总在心底留下一片冰冷的、空洞的淤泥。
眼皮越来越重,我起身想去茶水间冲杯特浓咖啡,经过张伟身边时,刻意放慢了脚步。
他维持那个姿势已经很久没动了。一股更浓的“醒星”药水气味从他那里散发出来,
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甜腥。“张伟?”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前排的一个女同事似乎也察觉不对,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触电般转回去,肩膀微微缩起。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僵硬。
他应声而倒,连人带椅子歪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办公区里密集的键盘声瞬间停滞了一秒,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
但仅仅是一秒之后,敲击声又若无其事地重新响起,甚至比之前更加急促,
仿佛要掩盖掉刚才那短暂的寂静。张伟双眼圆睁,瞳孔已经散了,
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惨白的灯管。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泛着青紫。最刺眼的,
是他胸前别着一张崭新的、塑料封膜的奖状,红底金字,
在灯光下反着光——“本月效率冠军”。2死一样的沉寂并没有持续多久。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规律而从容。主管李铭来了,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仿佛眼前不是一具刚刚失去温度的尸体,
而只是一件稍微摆放不当的办公家具。
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着类似保洁制服、但眼神异常冷漠的男人,推着一辆担架车。
“大家继续工作,不要分心。”李铭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张伟同事为了公司的伟大事业,鞠躬尽瘁,奉献到了最后一刻。他是我们的骄傲,
是我们的楷模。”他走到张伟的尸体旁,微微俯身,
动作优雅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枚亮闪闪的银色勋章,形状像一颗抽象的星星,边缘锐利。
他小心翼翼地将别针穿过奖状,牢牢地别在张伟僵硬的左胸口袋上方,
正好盖住了一点原本心脏的位置。“他是自愿的。”李铭直起身,面向我们,
声音清晰地传遍落针可闻的办公区,他的微笑甚至加深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为我们共同的光明未来,奉献一切,是无上的荣耀。”自愿?
我看着张伟那双无法闭合的、残留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枚银色勋章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像一只窥探人心的毒眼。
两名面无表情的男人熟练地将张伟的尸体抬上担架,盖上一张白布,推走了。
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轮印,很快就被负责清洁的机器人无声地抹去。办公区里,
键盘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密集,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献祭,
用噪音和所谓的效率,来安抚某种看不见的恐惧。没有人交谈,没有人抬头,
每个人都把自己缩进工位的隔断里,仿佛这样就能安全。我坐回自己的椅子,手心全是冷汗。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撞得肋骨生疼。不对劲。这一切太不对劲了。效率冠军的奖状,
在猝死现场颁发的奉献勋章,
李铭那程式化却毫无悲悯的微笑……像一组胡乱拼凑的恐怖拼图。我悄悄拿出私人手机,
调成静音,借着抽屉的掩护,手指颤抖地开始记录。日期,时间,张伟死亡时的细节,
李铭的话,那枚勋章的样子……我必须记下来。否则,张伟的死,可能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被彻底抹去,只剩下一个“自愿奉献”的冰冷符号。3接下来的几天,
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表面上,一切照旧,甚至内卷得更凶了。
有人开始公然在工位上注射“醒星”药水,
眼神涣散却速度惊人地敲着代码;有人把折叠床搬到了公司,宣称要“以司为家,
最大化利用每一秒”。但暗地里,一种无声的恐慌在蔓延。我注意到,
有几个平时还会悄悄交换眼神、抱怨几句的同事,现在彻底成了哑巴,
看人的眼神都带着戒备。我记录得更加小心,把文件加密隐藏,
起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名字——“高效工作心得.txt”。直到那天下午。
我去李铭的办公室送一份报表,他不在。他的电脑屏幕还亮着,
一份打开的Excel表格赫然显示在屏幕上。
表格的标题是——“第二阶段‘优化’名单优先级排序”。我的血瞬间冷了下来,
脚步僵在原地。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那些熟悉的名字。排在第一个的,
用醒目的红色高亮标注——是我的名字。后面跟着简短的备注:“抗药性显现,
效率增长曲线平缓,疑似保留自然睡眠习惯,存在不稳定因素。”心脏骤停了一拍,
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他们不是在优化睡眠……他们是在筛选?剔除?
李铭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我猛地回过神,几乎是逃离了他的办公室。回到工位,
整个下午我都如坐针毡,感觉李铭那微笑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背上,像毒蛇的信子,
冰凉黏腻。他们要对我不利了。我必须做点什么。可我能做什么?报警?
张伟的死被定性为“过度劳累引发的意外猝死”,
公司出具了完美的医疗证明和“自愿协议”。告诉家人朋友?他们只会觉得我压力太大,
出现了幻觉。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紧我的心脏。4那天晚上,或者说,第二天凌晨,
我蜷缩在公寓的沙发上,不敢开灯,也不敢睡。窗户外面,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
勾勒出这个巨大囚笼的轮廓。吃了双倍剂量的“醒星”,却丝毫感觉不到往日的清醒,
只有一种灵魂出窍般的漂浮感和心悸。手抖得厉害,连杯子都端不稳。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幽蓝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是一条新消息。
发送人……我的瞳孔猛地收缩。是张伟。
那个三天前已经被白布盖住、推去不知名地方的张伟。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我颤抖着点开那条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烧红的烙铁,
烫得我几乎拿不住手机:“快逃,他们不是要优化睡眠,
是要优化掉‘人’...”字迹显示发送于十秒钟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浑身汗毛倒竖。
我猛地环顾四周,窗帘紧闭,房门反锁,屋子里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是谁?
是谁用张伟的手机发的?是警告?还是……陷阱?几乎是本能,我冲进卧室,
手忙脚乱地从衣柜深处翻出那个积满灰尘的旧背包,
开始胡乱地往里塞东西——几件换洗衣物,所有的现金,护照,身份证,
充电宝……手指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是我的移动硬盘,里面备份着所有的工作资料,
以及……那个加密的“高效工作心得.txt”。带不走它了。不,或许……我冲回客厅,
拿起手机,指尖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冰冷麻木。我必须把记录的文件发出去,
发给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几乎没什么联系的老同学邮箱,
很多年不用了,希望它还没被监控。我快速操作着手机,找到那个加密文件,选择附件,
输入那个几乎遗忘的邮箱地址。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地移动着,百分之一,
百分之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这时——“咚。
”一声沉闷的、不轻不重的敲击声,从房门方向传来。不是门铃。我的心跳骤停。
手机屏幕上的进度条,刚刚爬到百分之十。门外,一片死寂。但那寂静,
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5那声敲门声,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
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炸开。不是礼貌的叩击,也不是快递员的随意拍打。那声音沉闷,
带着一种刻意的克制,仿佛在确认门后是否有人,又像是在宣告——我知道你在里面。
发送邮件的进度条顽固地卡在百分之十,慢得令人绝望。冷汗瞬间浸透了我背后的衣衫,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我死死盯着公寓那扇不算厚实的防盗门,心脏在胸腔里发疯般撞击,
几乎要破膛而出。窗外城市的喧嚣在此刻变得异常遥远,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以及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没有第二声敲门。但这比持续的敲门更可怕。沉默意味着等待,
意味着对方有十足的耐心,或者……正在准备什么。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切断手机的网络连接,尽管知道这可能毫无意义。进度条停滞不前。我迅速退出邮箱,
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然后塞进牛仔裤的后袋。那个旧背包被我胡乱背在肩上,
勒得肩膀生疼。环顾四周,这个小小的公寓,曾经短暂的避难所,
此刻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客厅、厨房、卧室……无处可藏。唯一的出口是门,而门外,
未知的危险正在守株待兔。还有窗户。我住在十二楼。绝望像冰水一样浇下来。
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蹑手蹑脚地移动到门边,屏住呼吸,将眼睛凑近猫眼。
外面楼道的光线昏暗,声控灯已经灭了。猫眼能看到的视野有限,
但足以看清——门外空无一人。空的?刚才的敲门声难道是幻觉?是过度紧张导致的错觉?
不。那声音太真实了。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我鼓膜上。
我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仔细倾听。一片死寂。太安静了。正常情況下,
楼道里总能隐约听到邻居家的电视声,或者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但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
仿佛整栋楼都被按下了静音键。这种异常的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不是在敲门,他们是在清场,是在包围。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门不能走。
我的目光投向厨房方向,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活阳台。阳台对着的是大楼的天井,
或许……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客厅,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推开厨房的玻璃门,
一股夜晚的凉风灌了进来。我趴在阳台边缘,探头向下望。深深的天井像一口黑暗的巨井,
向下望去,只有无尽的虚空和远处零星几点别家窗户透出的、毫无暖意的光。向上看,
是被切割成狭窄一条的、泛着城市光害的灰蒙蒙的天空。不行,太高了,
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管道或落脚点。心脏沉入谷底。就在这时,
我听到了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哒”声,从房门方向传来。是钥匙?不,我反锁了。
那是……电子锁被强制重置或破解时发出的声音?他们来了。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猛地退回厨房,视线扫过流理台,上面放着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我一把抓过来,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但也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虚幻的安全感。
我将它紧紧攥在手里,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大口喘息,大脑疯狂运转。还有什么地方?
还有什么办法?卫生间的通风管道?太小了,钻不进去。天花板?吊顶是封闭的。
似乎……只剩下正面冲突这一条绝路。我握紧了水果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外面的“咔哒”声停了。紧接着,
是门锁被轻轻转动的声音。非常轻,非常慢,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他们就要进来了。
---6时间仿佛被拉伸,又仿佛被压缩。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在耳边被无限放大。门锁转动的“咯吱”声,
像生锈的锯齿在切割我的神经。我死死盯着那扇即将被打开的门,
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握着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不停颤抖。脑子里一片混乱,
恐惧和求生的欲望激烈交战。是冲出去拼个鱼死网破,还是躲起来祈求不被发现?躲?
能躲到哪里去?就在门锁即将被完全拧开的刹那,我的目光扫到了墙角那个半人高的储物柜。
那是房东留下的旧家具,里面塞满了换季的被褥和杂物。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用尽全身力气,
无声而迅速地拉开柜门,蜷缩身体,不顾一切地挤了进去。
厚重的羽绒服和棉被瞬间包裹了我,带着灰尘和樟脑丸的气味。柜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
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也成了我观察外界的唯一窗口。
几乎就在柜门合上的同时,我听到了公寓门被推开时,铰链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吱呀”声。
有人进来了。不止一个。脚步声很轻,落地无声,但能听出是两个人。
他们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觉得震耳欲聋。
透过柜门的缝隙,我只能看到客厅有限的一角。两个穿着深色、类似工装制服的身影,
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移动着。他们动作机械而高效,没有任何交流。
其中一人径直走向卧室,另一个则开始在客厅搜查。我看着他打开电视柜,查看沙发背后,
动作精准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他们不是在找人。他们是在……搜寻某样东西。
是在找我的手机?还是那个存着记录的移动硬盘?搜查客厅的人朝着厨房方向走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中的水果刀,尽管知道这玩意在这些人面前可能不堪一击。
他走进了厨房,我的视线被柜门挡住,只能听到他打开橱柜,检查阳台的细微声响。然后,
他的脚步停在了储物柜前。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会打开吗?透过缝隙,
我能看到他深色裤子的下摆和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工作鞋,就停在柜门前,一动不动。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灰尘呛得我喉咙发痒,但我死死咬住嘴唇,
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汗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冰冷黏腻。几秒钟后,那双脚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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