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槐花的香气被夏夜的风搅得有些散乱。沈默站在巷子口的槐树下,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
他手里攥着两张被汗浸得有些发软的纸,是明天去西北支边的火车票。“林朝,你再不来,
槐花都要谢了。”他低声对着空巷呢喃,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
巷子深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踏在青石板上。林朝从阴影里走出来,
白衬衫洗得发旧,却依然挺拔如修竹。他手里拎着一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隐隐透着甜香。
“排队买核桃酥的人太多,耽误了。”他把温热的油纸包塞进沈默手里,
指尖不经意擦过沈默的手腕。沈默低头看着那包还带着体温的核桃酥,喉咙有些发紧。
“就知道买这个……明天几点的火车,你没忘吧?”林朝靠上粗糙的槐树树干,侧头看他。
“早上七点三十八分,一起走,忘不了。”他的声音很轻,落在沈默耳中却重如承诺。
沈默把其中一张车票递过去,林朝没接。“你收着,我容易丢东西。
”沈默只好把两张车票叠在一起,小心翼翼放回内兜。离心脏很近的位置。
他们并排坐在槐树虬结的树根上,分食那包酥脆的核桃酥。沈默吃得急,碎屑沾在嘴角。
林朝伸手,用拇指指腹替他揩去。动作自然得如同做过千百回。“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沈默怔住,耳根在夜色里悄悄烧起来。幸好林朝已经收回手,仰头看着槐花缝隙里的星空。
“听说西北的星星比这里亮,戈壁滩上,能看见银河。”沈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在哪看星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看。后半句他咽了回去,在舌尖滚了滚,
化成无声的叹息。他们在这条巷子里一起长大。一起爬过这棵槐树,一起在青石板上摔过跤。
一起在文革最乱的时候,偷偷交换被禁的书。一起在恢复高考后,挑灯夜读。
如今又一起报名去了最艰苦的西北。所有人都说,沈家的小子和林家的儿子,
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只有沈默知道,这份“好”里面,藏着怎样不见天光的心思。
那是会要人命的东西。“回去吧,明天还得早起。”林朝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向他伸出手。沈默犹豫了一瞬,还是握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借力站起来,很快松开。
温度却残留不去。“明早巷子口见,别迟到。”林朝点点头,
转身走向巷子另一头自家的小院。走出几步,又回头。“沈默。”“嗯?”“没事,
就想叫叫你。”林朝笑了笑,身影没入昏暗的巷尾。沈默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槐花的香气仿佛浸透了衣衫。2才转身回家。母亲还在灯下缝补,见他进来,
抬头看了一眼。“又跟林朝出去了?”“嗯,商量明天出发的事。”母亲放下针线,
叹了口气。“小朝那孩子……可惜了。”沈默心头一跳,强作镇定。“可惜什么?
”“他家里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爸那个成分,到了西北,你们也别走太近,
影响你前途。”沈默没应声,径直走进里屋,关上了门。前途?如果前途里没有林朝,
他要那前途有什么用。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内兜里的车票硌着胸口,微微的疼,却让人安心。天快亮时,他才迷糊睡着。梦见戈壁滩上,
真的有一条璀璨的银河。林朝站在银河下,对他笑。他是被母亲叫醒的。窗外天色微明,
槐树的轮廓在晨雾中模糊。他匆匆洗漱,拎起昨晚就收拾好的行李。
母亲红着眼眶送他到门口,往他手里塞了几个煮鸡蛋。“到了那边,记得写信。照顾好自己,
也……照顾点小朝。”他重重点头,大步走向巷口。晨雾尚未散尽,青石板湿漉漉的。
巷子口空无一人。他以为林朝还没到,便靠着槐树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七点了。
七点十分。七点二十……巷子那头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种不详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快步走向巷子另一端林朝家的小院。院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
晾衣绳空荡荡地飘着。屋门上了锁。一把崭新的、冰冷的铁锁。他拍打着门板,
喊着林朝的名字。无人应答。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个脑袋,是邻居张婶。“默默?
别喊了,天没亮就走了。”沈默愣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走了?去哪了?”“西北啊,
不是跟你一起去支边吗?”“可车票还在我这里……”张婶眼神躲闪了一下,含糊道。
“兴许……兴许是单位统一买的票?你快去火车站看看吧,别耽误了。”沈默转身就跑。
行李重重撞在腿上,他也感觉不到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火车站人山人海。支边的青年,送行的家属,哭喊,叮嘱,混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他挤在人群里,寻找着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月台上,开往西北的列车已经拉响了汽笛。
绿色的车厢,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龙。他一遍遍喊着林朝的名字,声音淹没在喧嚣里。
没有人回应。汽笛再次长鸣,车轮缓缓转动。他沿着月台奔跑,视线扫过一扇扇车窗。突然,
他看到了。在最后一节车厢的窗口。林朝坐在那里,侧着脸,看着远方。“林朝!
”他用尽力气嘶吼。车窗里的人似乎听见了,缓缓转过头。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
落在他身上。那双总是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睛里,此刻什么都没有。空茫,沉寂,像一口枯井。
林朝的嘴唇动了动。隔着玻璃,隔着嘈杂,沈默听不见。但他看懂了那个口型。“回去。
”列车加速,载着那个身影,消失在晨光弥漫的远方。沈默僵立在月台上,
如同失去魂魄的木偶。3手里还紧紧攥着两张车票。属于林朝的那一张,
边缘已经被他捏得卷曲发皱。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巷子口的槐花一夜之间似乎全谢了,
地上落满白色的花瓣。母亲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什么都没问,只是红着眼眶叹了口气。
三天后,他收到了第一封来自西北的信。没有署名,但他认得那笔迹,清峻有力,是林朝的。
信很短,只有一行字。“勿念,勿寻,保重。”他把那张信纸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仿佛能从字缝里看出别的意思。没有。只有这六个冰冷的字。
他试图打听林朝在西北的具体地址,却一无所获。所有同期支边的人,
都对林朝的去向讳莫如深。母亲开始频繁地提起李叔叔的女儿。叫李秀娟,在纺织厂工作,
模样周正,性格温顺。照片上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对着镜头腼腆地笑。
沈默把照片塞回母亲手里。“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你都二十五了!林朝这一走,
你们……”母亲顿住,没再说下去。但沈默听懂了那未尽之语。林朝这一走,
你们就不可能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给林朝写信。写长长的,没有地址的信。
写巷子口的槐树结了新果。写他们常去的那家书店关门了。写高考复习资料又出了新版。
写我等你回来。一封也寄不出去。秋天的时候,街道主任王阿姨带来一个消息。林朝的父亲,
那个沉默寡言的老知识分子,在上个月去世了。死在西北某个偏僻的农场里。
罪名至今没有洗清。沈默跑去林家那个依旧紧锁着门的小院,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初秋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卷着枯叶打旋。他终于明白了林朝不告而别的原因。
那个成分不好的家庭,那个需要划清界限的时代。林朝选择独自背负,
把他推向了光明的、安全的彼岸。代价是永不相见。他在那扇冰冷的门外坐到夜深。
星空黯淡,再也看不见银河。回到家时,母亲还在灯下等他。桌上放着一封拆开的信,
来自西北建设兵团。是他的分配通知,比预期晚了足足三个月。母亲看着他,眼里有泪光,
也有如释重负。“默默,去吧。去了……就别再想着回来了。”他拿起那封信,纸张粗糙,
字迹却清晰。目的地,西北,戈壁滩边缘的一个建设兵团。离林朝所在的地方,
隔着数百公里流沙与荒漠。但毕竟是在同一片天空下了。他收拾了简单的行囊,
把那些寄不出的信小心包好,塞在行李最底层。再次踏上离家的火车,这一次,
只有他一个人。月台上,母亲哭成了泪人。“到了那边,好好过日子……遇见合适的姑娘,
就处处看……”他点点头,拥抱了一下母亲单薄的肩膀,转身上了车。火车轰隆,
驶向荒凉的西北。窗外的景色从葱绿变为枯黄,最后是无边无际的戈壁滩。天空高远,
蓝得刺眼。这里的星星果然很亮,密密麻麻洒满夜空,汇聚成朦胧的光带。
他站在营房外的沙丘上,仰头看着。风吹过,带着沙粒,打在脸上,细微的疼。
兵团的生活枯燥而艰苦。开垦,种树,挖渠,日复一日。汗水滴在干涸的土地上,
瞬间就被蒸发。他很少说话,只是拼命干活。仿佛肉体的疲惫能够麻痹心脏的绞痛。
他偷偷打听过林朝的消息。同一个建设兵团系统,分散在广袤区域的不同连队,
信息闭塞得像另一个世界。他只隐约听说,林朝在更西边、更艰苦的一个点上。
那里风沙更大,水更咸。半年后,兵团组织各连队骨干到师部开会。他作为连队的生产标兵,
获得了名额。师部驻扎在一个靠着内流河的小城里,有几排相对齐整的砖房。
会议冗长而枯燥。他坐在后排,目光漫无目的地在会场扫过。然后,他的呼吸停滞了。
在会场斜对角,靠近门口的位置。那个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的侧影。削瘦,苍白,
却刻入骨髓的熟悉。4是林朝。他似乎感应到这道凝视的目光,抬起头来。视线在空中相遇。
时间仿佛凝固了。会场嘈杂的人声,领导念报告的声音,都褪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沈默只看见那双眼睛。比记忆中更深,更沉,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惊愕,慌乱,
痛苦,还有一丝……躲闪。林朝率先移开了目光,重新低下头,钢笔在纸上划动着,
却明显乱了节奏。沈默的心跳如鼓槌,一下下砸在胸腔上。他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生怕一眨眼,人就会消失。会议终于结束。人群开始涌动。林朝合上笔记本,站起身,
随着人流向门口走去。脚步很快。沈默猛地站起来,撞开了身前的椅子,
不顾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挤开人群追上去。“林朝!”他抓住那人的手臂,
触手是坚硬的骨感,比以前瘦了太多。林朝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有嘴唇抿得发白。“沈默。”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西北风沙磨砺过的粗粝。
“好久不见。”沈默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句也问不出来。为什么不等我?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肯回?最终,他只涩声问:“你……还好吗?
”林朝轻轻挣开他的手,眼神落在他身后某个虚空的点。“挺好。”疏离的两个字,
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我在师部有点事要办,先走了。”林朝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沈默再次拦住他,从随身带着的旧挎包里,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东西。
油纸已经泛黄,边角磨损。“你爱吃的核桃酥,我一直带着。
”林朝的目光落在那个油纸包上,瞳孔猛地一缩。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没有接。
“早就不爱吃甜的了。”他绕过沈默,像绕过一块路边的石头,快步走入外面流动的人群,
很快不见了踪影。沈默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个冰冷的油纸包。核桃酥大概早就碎成了粉末,
和他此刻的心一样。晚上,师部安排了简单的伙食。玉米面窝头,飘着几点油星的菜汤,
还有一小碟咸菜。沈默食不知味。同桌的其他连队的人边吃边闲聊。
一个黑瘦的汉子看向沈默。“兄弟,白天看你跟林技术员认识?”沈默猛地抬头,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林……技术员?”“是啊,林朝嘛。他在我们那边可是名人,
大学生,有文化,就是……”黑瘦汉子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惋惜。“就是成分太差,
再有本事也得窝在下面。听说他爹死在那边的农场,他妈前两年也病没了,
就剩他一个……唉。”沈默手里的窝头掉进汤碗里,溅起浑浊的汤汁。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
他只知道林朝父亲去世,却不知道他母亲也……就在他来到西北的这段时间里,
林朝独自承受了这一切。而他,被蒙在鼓里,甚至还曾怨恨过他的不告而别和冷漠。
他猛地站起身,桌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住在哪个招待所?”黑瘦汉子被他吓了一跳,
讷讷道:“就……就师部后面那个平房招待所,二零几来着……”沈默冲出食堂,
跑向师部后面的那片平房。夜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割。招待所走廊灯光昏暗,
弥漫着烟尘和脚臭混杂的气味。他一间间房门看过去。二零三,二零五,
二零七……二零七的房门虚掩着,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他停在门口,手抬起,
却迟迟没有敲下去。他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剧烈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
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过了好久,咳嗽声才渐渐平息。接着是倒水的声音,
玻璃杯放在桌上的轻响。沈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林朝背对着门口,站在桌边,
手里端着那个玻璃杯。听到门响,他回过头。看到是沈默,
他脸上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愕,随即沉下脸。“有事?”他的声音还带着咳嗽后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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