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风裹着热浪撞在落地窗上,玻璃微微震颤,把客厅里水晶吊灯的光晃得细碎,像撒了一地跳动的金箔。窗外的梧桐树影被阳光拉得老长,在木地板上摇曳出斑驳的纹路。林晚趴在二楼书桌前,耳机里放着轻快的日语歌,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耳朵竖得笔直,全神贯注地听着楼下那压不住的兴奋低语。
“到了!真的到了!”妈妈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下一秒又压低,“别嚷,让晚晚听见又要闹了。”
林晚“啪”地摘下耳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知道,那是属于林屿的江海大学录取通知书,终于来了。
“林晚!你哥的通知书到了!再磨蹭我让你哥把你那堆漫画书全捐了!”妈妈的声音穿过楼梯间传来,林晚“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拖鞋啪嗒啪嗒地踩过木地板,一路小跑冲下楼。经过楼梯拐角时,她顺手抬脚踹了一脚林屿紧闭的房门,力道不大,却足够惹人注意:“喂!你那‘悬梁刺股’考来的通知书到了,还不赶紧下来接驾?”
门“咔嗒”一声开了,林屿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探出头,T恤领口歪斜,睡眼惺忪,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他伸手就揉乱林晚刚吹好的刘海,动作熟稔得像每天早晨抢她最后一口豆浆:“小屁孩懂什么,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
林晚拍开他的手,皱着鼻子:“谁不知道你高二那会天天上课睡觉,月考排名掉得我妈都要去学校找老师‘喝茶’了,也就后来突然开了窍,跟中了邪似的。”
这话刚好被拿着米白色信封走过来的爸爸听见。他笑着把通知书递到林屿手里,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慰:“还说呢,你哥高二那阵,我和你妈愁得睡不着,整夜整夜地讨论是不是该让他转去艺术班。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天天学到半夜,台灯亮到凌晨一点,这次能考上江海大学计算机系,算是没白熬。”
妈妈在一旁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激:“还不是多亏了人家隔壁班那个叫苏晓的小姑娘?天天追着他问问题,借笔记、划重点,连周末都约在图书馆。要不是她拉着你哥往前走,他哪能这么快赶上来?”
林屿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指尖在信封边缘停了停,随即轻轻摇头,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接话,只低头专注地拆起信封。仿佛那封薄薄的纸,承载着他不愿轻易示人的过往。
“咔”的一声,火漆封条断裂,红色的录取通知书缓缓展开——烫金的“江海大学”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下方一行小字清晰写着:“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林晚踮起脚凑过去看,伸手就要抢:“让我看看江大的通知书长什么样,以后我考去了,也得有这么一本!”
林屿眼疾手快,把通知书举得老高:“就你那数学成绩,还想考江大?上次月考选择题全靠蒙吧?先把及格线过了再说。”
林晚气得跳脚,伸手就去挠他腰间的痒痒肉。林屿笑着躲闪,兄妹俩在客厅里闹作一团,笑声撞在墙上,惊得茶几上的水杯微微晃动。爸爸无奈地摇头,把茶杯轻轻放在垫着绒布的托盘上,指腹摩挲着杯沿——那是林屿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景德镇的手工青瓷,釉色温润如玉。
“行了,别闹了。”爸爸笑着开口,“江海大学离咱家开车也就四十分钟路程,以后周末你哥回来,想吃什么提前说,我让妈给你做。”
妈妈点点头,眼里满是温柔:“九月初的开学典礼,咱们全家一起去,顺便去学校附近的那家‘听风楼’私房菜吃饭,庆祝一下。听说他们家的桂花酿豆腐,连校长都常去吃。”
林晚眼睛一亮:“好啊!我还没去过江大呢,听说他们学校的运动场特别大,一圈四百米,还有室内田径馆!到时候我要去看看。”
林屿嗤笑一声,一边整理通知书一边调侃:“你是想去看帅哥吧?我可跟你说,江大的学长们眼光高着呢,社团招新都得面试三轮,你这小屁孩还是先好好读书,别到时候连校门都找不着。”
林晚瞪他一眼,叉腰:“要你管!我是去感受学术氛围,顺便看看你那些‘狐朋狗友’是不是跟你一样不靠谱。张浩那种整天打游戏的都能考上,江大是不是放宽分数线了?”
林屿刚要反驳,爸爸却笑了:“张浩这孩子虽然爱玩,但底子不差,这次也超了重点线三十多分,人家爸妈乐得合不拢嘴。”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处处透着喜庆。妈妈变着花样做林屿爱吃的菜: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糖醋排骨,连他小时候不爱吃的胡萝卜都切成了小花摆盘。爸爸则默默把林屿的行李箱从储物间拖出来,仔仔细细地检查拉链和轮子,又提前送到车上,怕临时出故障耽误报到。妈妈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从定制的笔记本到新款的平板电脑,从洗漱包到应急药盒,满满当当装了两大箱,连林晚的书包都被她顺手塞进一包创可贴。
林晚趁林屿不注意,偷偷在他的书包夹层里塞了一包他最爱吃的柠檬糖——那是她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进口牌子,酸得倒牙,却也是林屿熬夜复习时的“续命神器”。糖包上贴了张手写的小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别跟人说你认识我,免得丢我脸。——你永远的小跟班,林晚。”
出发去江大的前一天晚上,林晚翻出那条压箱底的浅蓝色连衣裙——是去年生日时妈妈送的,裙摆缀着细小的珍珠亮片,像夜空里的星星。她在镜子前比划了半天,转了个圈,又皱眉拉了拉袖口:“是不是太正式了?会不会显得太想表现?”
“哟,这是准备去相亲啊?穿这么正式。”林屿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笑嘻嘻地打量她。
林晚抓起枕头就砸过去:“你才相亲!我是去给你‘长脸’,免得别人以为你妹妹是个只会吃的小屁孩,连校门都看不懂。”
林屿笑着躲开,顺手把枕头扔回床上:“行,那你可得好好表现,别到时候在江大迷路了,还得我请假去找你。不过……”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认真了些,“江大不小,新生报到那天人多,别乱跑,有事给我发消息。”
林晚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么一句。她撇了撇嘴:“知道啦,啰嗦。”
开学那天,阳光正好,天空湛蓝如洗。爸爸开着车平稳地驶进江海大学的东门,梧桐成荫,红砖教学楼在树影间若隐若现,像一幅被时光浸染的老照片。林晚把脸贴在车窗上,眼睛亮得像星子——图书馆的尖顶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运动场上传来隐约的哨声和欢呼,几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正弯腰布置场地,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
车停在运动场附近的临时停车区,林屿的高中同学张浩已经在等着了。他穿着宽松的卫衣,背着双肩包,一见车停稳就笑着迎上来,先跟爸妈打了招呼,又对林晚挥了挥手:“小林晚,好久不见,长这么高了!”
林晚点了点头,心里却嘀咕:没想到张浩这个整天打游戏、上课偷看漫画的“不务正业分子”都能考上江大,看来现在江大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嘛……她悄悄攥紧了裙角,心里第一次冒出一个念头:也许,我以后也能站在这里。
林屿笑着拍了拍张浩的肩膀:“走,先去报道,顺便带你们去看看我们学院的教学楼,新修的实验楼可气派了,听说连机器人实验室都有。”
林晚跟在后面,脚步轻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的运动场——红色的跑道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绿色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几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正合力拉起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欢迎2025级新生,梦想从江大启航”。
风拂过,横幅扬起一角,阳光落在那些年轻的身影上,晃得人眼睛有些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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